旻玉

梦醒人间看微雨,江山还似旧温柔

15 险象

在象城郊外不远处,有一座湿婆神庙,御主对印度的神祇并不清楚,还是从迦勒底的帕尔瓦蒂那里得知的。

按照老人家的吩咐,他们在神庙后的河边开始收集泥土。这项工作对于出生于这个时候的从者们来说显然是小事一桩。

御主让他们一边做事一边保持警惕,她表示自己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这座神庙附近似乎根本没什么人。同时御主自己带着达芬奇给她的模仿玛修盾牌做成的一个小型便携式召唤器,开始寻找灵脉,也方便迦勒底能进行及时的物资支援。

迦尔纳熟练地将泥土放在小推车里,他甚至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盛开的野花。

阿周那忽然想到,出身低贱的迦尔纳,也许童年时期一直都是这样靠辛苦劳作维持生计,在别人的嘲笑和生活的窘迫中成长的。但这些他都独自承受了下来,并始终原谅一切奉献一切,包括自己杀害了他这件事,迦尔纳也宽恕了。

就是这点才让人讨厌啊。一直像个圣人一样高洁到一尘不染,宽恕了自己用卑鄙的计谋夺走了他的生命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不求回报地奉献给他人,但谁又来奉献给他什么呢?

而自己一出生就是王子,众人的骄傲,荣耀的焦点。他无法得知迦尔纳的想法,也无权对他的生活和经历妄作评价。但他明白自己很在意那个人,却不愿再进一步想是为什么。因为再多想一点,阿周那就会感到没来由的惊慌,他逃避一般将这种无法克制的在乎都投进了名为宿敌的祭火中,这让他的心得到暂时的喘息。

似乎是察觉到了阿周那的目光,迦尔纳看向了阿周那,并投去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他雪白的肌肤在艳红的布料间露出来,渐渐西沉的太阳将最温柔的橘色光芒如同纱丽一般覆盖在爱子的身上。像是定格了短暂今生的所有安恬与平静,这一幕让阿周那忽然就陷了进去。

打断了他们对视的是伽内什惊慌的声音:“喂!御主有回来过吗?”

“没有,出了什么事,伽内什?难道是御主她……”迦尔纳第一个冲了过去。

伽内什说:“刚才我听到神庙附近有几个村民在说什么,有神使大人来抓走了一个平民女子,突然一下就变成金色粉末消失了。”

是地方从者灵体化了。听到这样的描述,同为从者的三骑心里瞬间有了答案。

“这都两个小时了,御主的性格不会这样不联系我们,一定是出事了。”伽内什满脸不安地攥着自己的衣服。

“我们去村民说的地方看看!”迦尔纳说完就行动了起来。阿周那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御主的思维和少年时代的卫宫士郎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让三骑从者在一起行动以便能互相支援,而自己似乎在手撕从者的路上越走越离谱。

但不幸的是,御主是个幸运E。

就在她刚找到合适的灵脉反应时,一抬头,发现面前贴脸站着上次已经遭遇过的罗波那和一个托着骷髅的妖艳女人。

虽然她用了各种办法抵抗,但一个没有继承任何魔术回路的平凡御主,确实是打不过两骑从者的。经过一番斗智斗勇的逃跑,御主还是被绑走了。

飞速赶到事发现场的迦尔纳,在那片有灵脉反应的山坡上,忽然踩到了什么。他蹲下来一看,是被人为掩埋的小型召唤器,埋得十分匆忙,应该是御主被抓走前留在这里的。

看来御主在意识到危险的第一瞬间,就一边吸引敌方注意,一边偷偷把召唤器紧急掩埋了起来。但,只有御主可以召唤从者,只有生者可以领导逝者。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御主,一旦御主有任何意外,他们都将不复存在,情况好点比如弓阶的阿周那,也只能多撑个几天。

迦尔纳不清楚这个特异点的难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会立刻杀掉御主。但抓走御主对他们从者来说确实是随时会致命的危险,等同于釜底抽薪。断了御主的命,就等于是断了他们的在此世的一切。丛者将再次回到那没有时间空间概念的虚空的英灵座。千万年都一成不变,感觉不到任何变化和明天。

也许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对御主的忠诚,还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和微妙的情愫让他比任何一次被召唤都更加渴望继续留在这个活生生的当下,所以,必须保住御主性命。

阿周那思索了一下道:“迦尔纳,御主和斯卡蒂应该是被关在一起的。通过白天斯卡蒂的押解路线,我推断他们极有可能在象城内的王宫里。我们现在先回象城,等后半夜再潜入王宫找人。”

迦尔纳沉默着,他忽然想到如果在这里,就是此生的终点,那他消失的时候,最后想的是什么?是没能救出御主的悔恨,是无尽的担忧,还是……没有因为自己的特立独行和任性而好好跟阿周那道歉呢?

“迦尔纳,快走吧。”伽内什的声音提醒了他。

迦尔纳又恢复了原来的淡漠冷静的表情,他一言不发跟地在阿周那身边向象城方向一路飞奔而去。

尽管无法灵体化,但从者的速度还是远超生者的。他们将泥土交给了老者,阿周那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在伽内什那间稍微明亮一点的房里绘制地图,伽内什在则在回忆这个特异点的象城和正确历史上的象城有哪里不一样。

“阿周那,这里我记得是有一道侧门的,我们生活的时代的象城没有。”伽内什纠正他。

“伽内什你能确定吗?如果有的话,我们今晚的行动就从这里突破,一定要慎重。”阿周那看着她。

“还是问问迦尔纳吧,他一直很心细。”伽内什建议道。

于是阿周那来到迦尔纳和自己的房间外,敲了敲门,没有应答。他推开门,风从窗户里灌了进来,吹动了阿周那的发丝和白色斗篷,屋子里空无一人,一切都是他们早上离开房间时候的样子。

“迦尔纳……”阿周那握紧了拳。

“阿周那,我有很不好的预感,迦尔纳该不会是一个人单独行动了吧!”伽内什的声音里满是不安。

阿周那看着大开的窗户,他的目光望向了远处的王宫。

过了会儿他才轻声说:“要相信迦尔纳,我们还按原计划行动。”

似乎是说给自己的听的,要相信他。可他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是的,如果相信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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